颁奖台下掌声雷动,为那个为校争光的漂亮女生欢呼雀跃。
“好棒哦!小琳,你得奖了!”
“太厉害了,作文比赛又得了一等奖,而且还是第一名!小琳将来一定是大作家吧……”
面对来自同学的诸多祝贺,夏玮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,眉宇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。
“下面我们为下一批得奖同学颁奖……”教导处主任兴高采烈地在升旗台上滔滔而谈。夏玮琳垂着头从人群的一侧经过,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。
就算获了奖、得到老师同学青睐,那又怎样呢?母亲照样是对自己板着脸,爱理不理的。在妈妈的眼里只有弟弟,或许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存在吧。
因为孤独和忧郁,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埋头写作上,终日与纸笔为伴。即便是在报刊上得到了发表、赢得了报酬,她也从来没有和妈妈提及过。
因为她知道妈妈一定会满脸不屑地说:“嘁!女孩子人家,耍耍笔杆子能有什么出息!你弟弟将来一定平步青云、大展宏图!”
是呀,无论自己有多努力,妈妈也不会正眼瞧一下自己,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啊!无法抹煞“自己是女孩”这一事实,无法改变母亲“女孩没出息”的固执观念……
即便自己取得多大的成就,在家中也不过是个多余的人,像空气一样存在着!
一路上,夏玮琳垂头丧气地捧着那个玻璃奖杯,像孤魂野鬼般游移回家里。奖杯在夕阳的照耀下闪射着金色的光辉,像钻石一样大放异彩,很是好看。但是,这丝毫未能使玮琳高兴起来。
她轻轻地推开了家门——
果然,母亲正在给弟弟织毛衣,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,而四岁的弟弟则在客厅里无忧无虑地玩耍着。
“嗯,妈妈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弟弟,对他无微不至、关怀备至……我只是个多余的人吧……”她摇了摇头,慢慢走了进来。
“呼——呼——火车开过来啰!”调皮的弟弟像无头苍蝇一样朝姐姐乱撞过来,结果反而跌倒在地上。
“呜……呜……”弟弟哭了起来,眼睛却鼓鼓地盯着夏玮琳,让她有些哑然。
“怎么怎么怎么?!”妈妈闻声奔来,一把推开女儿,紧紧地搂住小儿子,不停地哄他。
“我……”夏玮琳跌了个趔趄,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。“姐姐欺负我!”弟弟得到了妈妈的袒护,更加肆无忌惮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
妈妈听了,不以为然地瞥了夏玮琳一眼,便抱着弟弟走开了。
那一刻,夏玮琳欲哭无泪,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因为弟弟是男孩,妈妈就溺爱他,甚至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他!
不公平!不公平啊!
苦涩的泪没有从眼里流出,而是积聚在心田里,流淌着,奔涌着,却像刀子般刺痛着内心……
“小姐,你怎么看?”站在对面围墙上的乱道问。
鬼冢哀摇了摇头,没有作答。风把头发和水手服上的披肩吹得纷扬飘起,她不得不整理一番。
“挺可怜的女孩子呢……”桥姬沉沉地叹了一口气,眼神里带着心疼的怜悯。
“明明得了奖,人又聪明漂亮,也受到老师和同学的欢迎,却不高兴?人类真是奇怪啊!”不死原不解地摸了摸下巴。
北寒颖一听,腾地跳了起来,狠狠地敲着不死原的脑袋:“白痴,你懂个毛啊!”
“啊啊啊啊啊!小颖,你在这么下去,就成了第二个桥姬姐了呢!”不死原赶紧抱住了脑袋。
锦沫坏笑不已,捂着嘴指了指不死原:“哟,‘小颖’呢!叫得好甜!”
“唉,真受不了,一对活宝!”工藤月苦笑着说道,“我实在是吐槽无力了,这让我何以言表!”
沉默不语的鬼冢哀忽地站了起来,从围墙上翻身跳下,说道:“嗯,回去了……”
夏玮琳若有所思地趴在书桌上,端详着那个晶莹剔透的奖杯。它是无言的伴侣,只有它、能静静地听自己倾诉衷肠。
“家长会……爸爸长年在外工作,肯定不能到会;妈妈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的,是不会来的吧……”手上攒着的家长信变得皱巴巴的。
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立起身来,把通知书压在奖杯下,转身而去,倚在窗台上远眺碧蓝的天空。
“啪!”屋内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。
夏玮琳飞也似地奔了进去,却因眼前的景象顿时定住——
玻璃制的奖杯已经粉身碎骨,散乱的碎片闪射着刺眼的光芒,而弟弟则站在一旁笑着,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辛苦得来的成果,苦闷心灵的慰藉,寂寞时的聆听者……就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,化成齑粉!
“你干什么呀!”夏玮琳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愤怒,歇斯底里地扯住弟弟的衣服拼命摇晃。弟弟吓得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。
妈妈一听到弟弟的哭声,马上赶了过来,狠狠地推倒女儿,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!
玮琳愣住了。
她捂住了火热发烫的脸,目瞪口呆地看着妈妈,泪满盈眶。
“哟!不就是个破玻璃杯吗,有什么大不了的,居然敢欺负你弟弟!”
妈妈抱起弟弟,不以为然地从破碎的玻璃上踏过去,玻璃发出了“咯吱咯吱”痛苦呻吟,碎片仿佛扎进了夏玮琳的心里,让她心如刀割。
再也忍无可忍了。
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,迷蒙了明亮的眸子。
“妈妈,我是你在垃圾桶旁捡回来的吧……”夏玮琳哽咽着对妈妈抛下一句话,冲出家门扬长而去。
妈妈愕然地愣住了。一向逆来顺受任劳任怨的夏玮琳,今天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话。
这时,手机铃声响起——
“您好,我是夏玮琳同学的老师,请问您是她的家长吗?”
“是的。夏玮琳她在学校干了什么坏事了吗?”
“您真会说笑,玮琳是我们学校名列前茅的资优生,怎么可能会干坏事呢?是这样的,初三年级在周六要举办一次家长会……”
“对不起,老师,我不能参加……”
“玮琳的家长已经很久没有参与了,而现在学业繁忙,学生的压力很大,如果有家长的鼓励和正确引导,孩子才有信心迎接中考。希望您能参与,可以吗?”
“哦,这样啊……”母亲思忖了片刻,殷勤地答道,“好的,老师,我会去参加的。”
“感谢您对学校工作的支持!再见!”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听筒只留下了回音。
桥姬把手机收回,得意洋洋地昂起头说:“怎么样?我的演技不错吧!”
“嗯,不错嘛,桥姬!”不死原、乱道、工藤月异口同声地赞赏道。
“是很好,不过还不如小姐呢!”锦沫坏笑着瞄了鬼冢哀一眼,“上次小姐装病的时候,哇,那脸色多苍白!”
北寒颖笑眯眯地应和道:“对呀,弱不禁风、楚楚可怜的,都快把那个谭昊哲迷倒了!我们坐在前面捂着肚子咯咯咯地笑,难受死了!”
“呃……”鬼冢哀脸上泛起了红晕,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来,任由头发遮盖住脸。
“你们呀你们!”桥姬也笑了起来,但是当她看到小姐难堪的表情,便闭口不谈了。
“到了家长会那天,桥姬你该怎么办?”工藤月插嘴道。
“别忘了我们有迷惑人类的力量哦!他们肯定认不出我们来的。”桥姬信心十足地答道。
大钟敲响了。沉重的回音荡满了整个学校。
靠在窗台上的夏玮琳,仿佛也听到了钟声。
这个时候,家长会也应该开始了吧?
夏玮琳苦笑着,心想:“那又怎样呢?妈妈的确是出去了,不过、她是去购物,而不是参加家长会。”
但是,妈妈确实到会了。
挤在狭小座位上的家长们,有的望着窗外两眼发直,有的心不在焉地涂涂画画,甚至有的目不斜视、饶有兴致地看着美丽的女老师。
夏玮琳的妈妈却把腰挺得直直的,一字不漏地把老师所提到的要点记录下来,俨然一位学生。毕竟,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女儿的家长会,那个她从未正视过的女儿。
秒针滴答滴答地踏步走。会议结束后,班上也只剩下两个人了。
“你终究是来了。”女老师走上跟前,微微一笑。
“老师,玮琳她……她真的那么出色吗?”妈妈半信半疑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老师还是笑笑,摇了摇头:“作为家长,应该比老师更了解自己的子女,不是吗?”
妈妈愣了愣,一时语塞,说出不话来。
老师继续说道:“玮琳一直很努力,说得少,做得多,虽然沉默寡言,但是性格温和,学习成绩好,人品好,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。”
妈妈一脸惊讶,但这短短出现了片刻,很快就收敛起来了,阴郁的愁云再次呈现在脸上。她摇头叹息道:“那又怎样呢?再怎么厉害,始终是个女孩子,没出息!”
“您这话就不对了。生男生女都一样,女儿还比男孩贴心呢!”老师立起身来,昂起头笑道,“反倒是男孩,如果对他娇生惯养,他长大后就一事无成了。”
“对对对,老师您说得对!”妈妈也连声应和。这时,她的内心开始对女儿发生了改观。
是啊,玮琳有什么不好的?乖巧听话,文静温柔,从来都没有让自己操心过。
一路上,妈妈都这样想着。
霞光渐落,华灯初上,青青远山上只留一线残阳。
或许过了今天,一切都会好起来吧。明天会更好。
果真如此么?
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。
“诶,奇怪了!不是说‘朝霞不出门,晚霞行千里’么?这几天没有朝霞,只有晚霞,怎么会下起雨来了捏?”锦沫撑着伞,疑惑不解地立在雨中。她伸出手来,接住细如针线的毛毛细雨。
鬼冢哀忽地抬头望着那位漫步的母亲,眼里流露出不可名状的忧伤。
“怎么了,小姐?”
“她被人诅咒了,被自己的女儿……”
“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啊,谁叫她重男轻女了!”
“人们都说,‘真悔改永远是不会太迟的’。但有时候明明想痛改前非,却连末班车都搭不上……”鬼冢哀轻轻推开锦沫递过来的伞,缓缓移步雨中,抛下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,“或许,这就是惩罚吧……”
“哀,如果真的不想把她送下地狱,就由我来代劳吧!”身后响起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声音。
“魂饲少女、魂沫泪……”锦沫不自觉地低声叫出这个名字。
“泪……”这使鬼冢哀为之一震,惊愕地转过身来。
“哀,我知道这令你很为难。但是如果不执行任务的话,阎罗王大人就会降罪于你。所以,这件事,还是交给我处理吧!”魂沫泪晃了一下手上的佛铃,那位背影逐渐淡去的母亲蓦然消逝了。泪也转瞬消失。
鬼冢哀伫立在一片阴霾中,脸上的水滴潸然滑下,不知是雨还是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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